秋葵

任晋渝

大前年，我去马来西亚采访一个华人领袖，入住一个偏僻乡下的小镇。这里几乎天天下雨，植物们长得很疯狂，宾馆右侧的旱地上居然冒出了丛丛的苇子林。当然其他植物也有，棕榈、菠萝密、芒果。有一种花，三叶梅。我以前也种过，在这里，一年四季地开，野草似的。我们每个黄昏都出去，有时华灯初上，还可以看到，随便哪一处草丛里，都趴着左一个右一个拳头大小的螺。它们经常就爬到了公路上去。可能是乡镇的缘故，这边公路并不宽展，不过，马来西亚人似乎更喜欢骑摩托，经常见七十多的老太太骑着摩托，风驰电掣过去。他们潇洒了，这些小动物就遭殃了。幸好，它们只是夜里才出来，而夜里，行驶过这里的车，极少的。

虽然物种丰富，但似乎马来西亚的饮食却很单调。主食好像永远是一种叫椰浆饭的东西。里边是大米、椰汁、鸡蛋。鸡蛋也是主色调，一天三顿，顿顿不少。煮的、炒的。蔬菜呢？秋葵是必不可少的。不过，马来西亚人更喜欢清炒来吃。和一个当地华人聊天，才晓得这些大米、鸡蛋、秋葵，基本上都不是马来西亚本地种植。多是进口，比如大米，从泰国泊来。比如秋葵，从台湾、印度。前几年印度有部热门喜剧片《三傻大闹宝莱坞》，里边就提及过秋葵。马来西亚这边贸易，和台湾、东南亚都少不得。中国也有。我遇见的一个大水果商，就跑广州、云南一线。他最北到过石家庄，知道太原。知道中国水果大王都是山西人。其实，他不知道的，那些人与我更近，多是我们县城出去的。

我们偶尔聊起养生。他很崇拜中国人懂那么多养生文化。我跟他说及他所吃的秋葵其实就是养生品。比如能降血压，保护肝肾、预防癌症。他目瞪口呆。说，“我怎么都不知道？”声明以后一定要多吃点。我告诉他，其实我也是道听途说。具体的，他得去查资料。聊完天，自己也觉得虚妄，赶忙去查，才晓得，这东西对胃也有作用。我慢性冐炎，多吃些还是蛮好的。

许多书上说，秋葵即是“青青园中葵，朝露待日晞”的葵。譬如《辞海》中：“黄蜀葵一名秋葵，原产中国。”若这么着说，中国人吃葵，周时就开始了。《汉书》《左传》《春秋》《诗经》《说文解字》等古籍均有记载。

有些人不以为然，认为这里的葵是冬葵，也就是冬苋菜。这葵，不像秋葵那么有地域观念，非得热带、亚热带地方。我们家就种过，母亲年年留籽，年年撒，很耐长的。不过，也有朋友说，她母亲在上海可种秋葵，开类似罂粟的花。这样子想来也是极美的。若是上海能种，大约，也有推广到北边来的机会。

这有些像中国人的性子，慢慢的，就遍及全世界了。

先秦五菜，葵为首。《灵枢·五味》说：“葵甘、韭酸、藿咸、薤苦、葱辛。”

甘是什么呢？

应该是一种幸福吧。

苦尽甘来，不是幸福是什么？

就像马来西亚那些华人领袖，哪一个不是从小有过辛酸苦辣的？

现在呢，他们吃着淡淡的秋葵，时时聚在一起聊聊养生，聊聊当地的公益事业。何尝不是一种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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