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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北渝二十三年,承乾宫。云千歌望着墙壁挂着的一副美人画像,目色黯然。画像中的女子眉眼与她三分神似,却不是她。而是她夫君云帝墨君泽心尖上的未亡人……“娘娘,你快出来吧,若被陛下撞见,恐又要圣怒。”总管太监低声提醒。“本宫知道。”云千歌收回目光,撑着单薄的身子走出室外。承乾宫外,乌云密布。失神之际,滴滴冷雨劈里啪啦落下。云千歌屏退了欲要上前撑伞的宫人,任由大雨将自己浇透,她想倘若当初死在战场上的是自己,墨君泽是不是也会将她的画像挂在承乾宫,日思夜想?可惜没有如果……日暮西垂,她忍不住去前殿寻墨君泽。“陛下,今夜您要回椒房宫吗?”墨君泽冷眼望着她:“朕去何处,与你何干?”云千歌闻言喉中一片酸涩。墨君泽愈发不耐:“西洲公主还有何事?”西洲公主……她嫁来五年,墨君泽却外叫她皇后,对内只喊西洲公主。却从不喊她一声妻。云千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。“无事,陛下日理万机,还当保重龙体才是……”她话音未落,已被太监请出了前殿。云千歌紧紧攥着手,指尖泛白。人人都道云帝一代贤君,明察秋毫。可他为何不愿明察从前的真相?云千歌眼眶一热,却又被她咽了下去。入夜。寒风阵阵。云千歌倚在床头,一张脸毫无血色。五年前在廷郡之战中,她身中数箭伤及心脉,已是油尽灯枯。皇城寒凉,她旧伤愈发严重。昏昏沉沉入睡,她却极不安稳的跌入梦境。梦中,墨君泽身着云国战甲,英姿飒爽背对自己。她正欲往前,却见一女子环住他。一阵细密如针扎般的疼痛包围了她,忽然,带着寒气的指尖落在云千歌脸颊,她猛地从梦中惊醒,却见墨君泽冷冰冰的望着她。“云千歌!”“陛下,你怎么来了?”云千歌下意识去拉他衣袖,却被男人嫌恶甩下床榻。“朕说过你不配碰朕!”云千歌碰到旧伤的伤口,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。五年了。她早已习惯墨君泽的冷淡疏离,可他从前也决不至于对自己动手。唯一一次,是因为承乾宫内挂着的画像上的女子云蓁蓁离世。这一次又是为何?墨君泽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,声音低沉:“明日搬出椒房宫。”云千歌回过神,一时愣在原地:“为何?”“蓁蓁还活着。”简短至极的一句话宛如利剑刺向云千歌。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墨君泽,男人眼中柔情万般,他从不曾说谎。“陛下,夫妻本是一体同心,我一朝是云国的皇后,就一日不会离开椒房宫!”云千歌见他神色冰冷,又道:“云蓁蓁还活着是幸事,臣妾自会安排宫殿给她。”墨君泽未曾料到从来对他言听计从的云千歌竟然一口回绝。他冷笑一声。“既然如此,那便废了你的后位。”云千歌愣在原地,一阵阵刺骨寒意冰锥般袭来。墨君泽见她面色惨白:“你别忘了,朕本就亏欠蓁蓁。”话毕,他转身离开椒房宫。宫外寒风肆虐,云千歌一张脸了无血色,她强忍着心中酸涩,喃喃出声:“陛下难道就不曾亏欠我吗?”第二章云千歌陪了墨君泽数十年。她五年前更是在廷郡之战中,不顾性命将身受重伤的墨君泽一步步背回军营。可这些,他全然忘记,他只记得云蓁蓁的死……几日后。太医院。打小就为自己瞧病的北凉巫医呼延烨摇着头移开把脉的手,双眉紧蹙。“陛下呢?娘娘为陛下闯入战场,身中数箭险些丧命,为何这五年来,陛下从不关心娘娘凤体?”云千歌闻言,收回手。“陛下治理北渝国,已是焦头烂额,哪里有功夫。”“到底是没工夫,还是不曾将娘娘放在心上?”呼延烨一时气急,口不择言脱口而出。云千歌心中一痛,强忍着鼻腔间的酸涩,转移话题:“呼延烨,本宫日日梦魇,梦中似乎又回到了延郡之战,被敌人暗箭所伤,这是为何?”她只说大战,却并未告诉呼延烨梦魇中墨君泽也在,却丢下自己,拼命护住云蓁蓁。呼延烨闻言,心微微一沉。云千歌自小身体强健,极少做梦。恐怕当年那几支暗箭伤的太深,已祸及心神。他取出西州皇室珍藏百年的玉参,放到云千歌身前。“每日需煎汤服下,七日后再来。”云千歌望着匣子里翠生生的玉参,没有多问,同呼延烨道谢后便离去。呼延烨不肯直言她的伤情,她又怎会不知。十年前,她还年幼,偶然得见这百年玉参,以为是什么树根想种在盆里,却被呼延烨一顿好骂。当时他说:“百年玉参乃是大进大补之物,非伤及根本不得乱用。”伤及根本……云千歌望了望自己苍白无力的手,长叹一声,身体确乎是一日不如一日了。医院。她正欲回去,却远远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。是墨君泽!云千歌正欲上前,却忽见他身边依偎着一个娉婷娇柔的女子,不是旁人,正是云蓁蓁。虽然早就知道她并未离世,可亲眼得见云千歌还是心头一紧。“陛下……太医说妾腹中龙胎气血不足,妾好怕……”云千歌听见此话,脚步宛如被钉在原地。她在墨君泽朝这边看来时,慌忙躲到柱子后头。皇城又下雨了。云千歌立在雨里,红着眼眶,脑海里浮现出云蓁蓁今日所言。她万万没想到,自己油尽灯枯之际,云蓁蓁回来了,而且身怀龙种。云千歌回到椒房宫,准备向西州交代身后事。请宫女传唤当年同她一并来北渝国的西州萨满宇文晏和西州言官。“今日急昭,是请二位为证。”云千歌顿了顿,随后才道,“本宫要立一道遗诏。”话毕,西州言官慌忙跪地。而萨满宇文晏则满眼不可思议。云千歌视若无睹,只平静的念着遗诏:“本宫死后,西州与北渝外交如常,不可生嫌隙,违令者,斩。西州在北渝境内一切事务,交予宇文晏掌管……”不过一个时辰。西州与北渝种种外交事务便全部交割妥当。天色渐黑,云千歌不自觉走到承乾宫。承乾宫灯火通明,想必墨君泽仍在批改公文。她推开门,墨君泽果真端坐殿前,冷眸瞧着她。“医院?”云千歌以为他察觉自己受伤之事,正欲开口,忽然听他冷言:“你身为皇后,喜欢谁不好,偏偏喜欢呼延烨,他区区一个西州巫医,你也是觉得丢朕的脸丢的还不够吗?”顷刻,云千歌方知何为杀人诛心。第三章承乾殿内。一片死寂。云千歌抬眸望向大殿正中那龙章风姿的男人,强忍着喉间翻涌的猩甜,苦涩一笑。“陛下放心,医院了。”话毕,她微微俯身行礼,缓缓离开。每走一步,她都宛如被放在烈火上烹烤。北渝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,西州小公主对云帝墨君泽忠贞不渝。恐怕普天之下只有墨君泽本人才会怀疑她的真心……墨君泽见她神色平静,竟连辩驳都没有,心中愈发烦闷。夜色深沉。云千歌坐在窗边,凝望着玉盘般的满月。她不敢入睡,怕一睡着就做噩梦、“公主,我们回西州吧。”她的陪嫁侍女蓉芽于心不忍的劝道。云千歌没有答话,只怔怔望着皎洁的月光,问:“本宫听闻月亮上有一嫦娥仙子,日日等候心上人,你说,她傻不傻?”蓉芽摇了摇头:“嫦娥仙子痴情,这怎么能叫傻?”云千歌缓缓闭上眼睛。想起多年来与墨君泽种种恩怨,喃喃开口:“是啊,痴情固然不傻,可倘使我等了一个不该等的人呢……”话音未落,泪珠已然顺着眼角淌下。一夜无眠。第二日天还未亮。西州的使臣匆匆来报:“公主,大事不好,长公主回来了,她说她才是北渝皇后。”云千歌微微变了脸色:“本宫知道了,你先去吧。”使臣前脚走,云千歌后脚就唤来了西州萨满宇文晏等商议此事。当年。云千歌出生时,因处战乱,不得不与侍从之女换了身份。十岁之前,一直是云蓁蓁代替她当着西州的公主。后来西州渐渐稳定,云千歌也恢复了身份。可西州皇室心善,到底把云蓁蓁当作真公主养在身边。自此,云蓁蓁成了西州长公主,而她则是二公主。延禧宫。是招待外来各国使臣的宫殿。云千歌刚踏进去,就看见云蓁蓁一袭白衣坐在主位,清纯无辜地望着自己。“妹妹,看到我没死,你是不是很失望啊?”云千歌冷眼望着,并不答话。正当此时,忽然四面八方围来一众西州叛军。“二公主,你为了北渝皇后之位残害手足,我们今天就要为长公主讨个公道!”云千歌看着一众义愤填膺的西州叛军,神色如常。片刻,殿外忽然涌进一众西州侍卫。霎时间,叛军便被消灭。宇文晏带着一众西州侍卫请罪:“臣救驾来迟,还望公主恕罪。”云千歌轻轻的点了点头,主位之上,云蓁蓁脸色霎时变得惨白。眼看兵败如山倒,她吹响了挂在颈脖上的玉哨。外头忽然闯进一队全副武装的御林军,将云蓁蓁保护起来。云千歌古井无波的面上浮现一丝裂痕,她认识那玉哨,那是墨君泽亲手雕刻,可以调动宫内御林军。半炷香的时间,墨君泽就来到此处。宇文晏本能拦在云千歌身前。云千歌眼神示意他无事,随后一步步走向墨君泽。“陛下,你也是来为云蓁蓁讨公道的吗?”墨君泽眸色深沉:“你为何要害蓁蓁,若非她命大,朕还不知道五年前是你差点在战场害死了她!”他的话有如一根根毒刺扎进心里,云千歌微微颤着唇:“她身为长公主,岂是我想残害便能残害?”“还敢狡辩!”墨君泽的目光骤然冷下来,他一挥手,宫内侍从带出一个老妪。老妪自称之战的见证人,颤颤巍巍讲述当年延郡之战的种种。云千歌蹙眉聆听,当听完老妪讲述的一切后。“噗!”一口猩甜的血猛地喷涌而出。第四章老妪口中,云千歌弃下墨君泽独自逃命。一步步将墨君泽从死人堆背回军营的人,变成了云蓁蓁。云千歌唇边鲜血滴滴答答往下落。墨君泽见状心中一紧:“怎么回事?”云千歌慌忙用衣袖将鲜血抹去:“陛下是在担心我?”墨君泽眸色一凉,声音冷冰:“你这般蛇蝎心肠之人,也配?”云千歌惨然一笑:“那便好,陛下千万不要关心我,我怕……”怕舍不得离开。这无头无尾的言语让墨君泽越发不耐。他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太监。太监小心呈上一纸和离书。“朕不想因你破坏西州与北渝的关系,你好自为之。”话音未落,他已经带着云蓁蓁离开。云千歌望着和离书上刺目的“一别两宽,各生欢喜”八个字心中刺痛。宇文晏站在远处,看到这一幕,不由上前。“宇文晏,你相信刚才听到的切吗?”宇文晏坚定摇头:“臣相信公主的为人,那老妪简直一派胡言。”云千歌未曾想宇文晏都相信自己,而墨君泽与自己相识数十年,却不肯明察。正值秋末,落叶纷飞。云千歌望着枯黄的树叶,不由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时间。“宇文晏,西州事务还需多久可以交割完毕。”“年末即可。”“年末……”云千歌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到那时,“劳烦你尽快,我想早日交割完毕,这样离世后,也能放心……”宇文晏喉结微滚,许久,问道:“值得吗?”云千歌看着承乾宫的方向。这些天,她知道墨君泽一直忙于各国外交事务。西州是大国,她岂能不知其中重要性。从前墨君泽想要的,她都会想尽办法,可她油尽灯枯,恐怕也只能帮他到这里了……她喃喃回:“只要他开心,什么都值得。”墨君泽一连半月都没有踏进后宫。玉参已经用完了,云千歌的身体却毫无转机。她遵医院。反而孤身站在承乾殿里,日日望着挂在墙上云蓁蓁的画像。这幅画,在这里挂了五年了,从前是云蓁蓁离世怀念而用,而现在却宛如一把利刃。云千歌紧了紧衣袖里的手,到天机阁找到墨君泽。“陛下,我知道云蓁蓁身怀龙胎。”墨君泽闻言,面色一冷。他还没开口,便听云千歌又道:“恳请陛下回承乾宫。”她知道这些天墨君泽都在云蓁蓁的别宫居住。“云千歌,你以为你是谁?”云千歌柔声回答:“陛下不是觉得我害了云蓁蓁吗?陛下若再不回,那就别怪我了。”话毕,她不愿再听他的冷言冷语,只身离开。第二日,承乾宫依旧空无一人。云千歌举起桌上的烛火,痴痴看着火舌一点点将那张画像吞噬干净。火焰舔舐着她飘飘衣袂,刹那间便点燃整个房间。另一边。墨君泽正赶回承乾殿,脑海中不断回响云千歌所说的话。他不懂,为何从前那个天真善良的西州公主,变成如今这个妒妇模样?还未到达便看见火光映照半边天。无数宫人慌作一团大喊:“不好了!承乾宫走水了!”一股不详的预感升腾而起。墨君泽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时。只见承乾殿内升起熊熊烈火,云千歌站在火光中,目光凄凉。第五章“云千歌!”墨君泽大脑一片空白,下意识闯了进去将云千歌扯了出来。紧接着,宫人们抬来陆陆续续一桶桶的水,浇灭火灾。二人相对而立。许久,云千歌才回过神,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陛下,你回来了……”云千歌惨然无神的目光宛如针尖般刺向墨君泽。他的心猛地一窒,紧接着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。“你要如何才肯肯放过朕!?”放过?云千歌眼底一涩,她忍着酸楚问:“陛下,你可还记得答应我父皇的事?”墨君泽眸色一沉。他怎么会忘,当初他答应西州皇帝会护云千歌一世无虞,与西州交好。云千歌噙着泪:“我不奢求陛下护我一世无虞,只求你陪我一个月可好?”寻常人家夫妻尚能恩爱,为何她身为皇后,却不能与心上人相爱?“痴人说梦!”墨君泽声音寒凉,“当初若非西州出兵助朕登基,朕根本不会娶你。”一句话令云千歌心底好容易升起的那点希冀顷刻粉碎。她恍惚想起五年前父皇送她出嫁时,那欲言又止的神色,心口像被豁开个大口子般疼痛。云千歌望着墨君泽,原本她明亮的眼神,现在宛如糊上一层厚纱。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了。可能再过不久,她就会死去……“陛下,你贵为九五之尊,一言九鼎难道要失约吗?”云千歌一字一句。墨君泽未曾料到事已至此,她仍执迷不悟。“朕自会信守承诺,护你一世平安,但其他的,你就不要痴心妄想!”一股猩甜由肺部涌向喉头,云千歌强忍着腥甜苦笑。她哪里还有一世……“陛下,倘若我将西州事务全部交给你,你可愿陪我做一个月寻常夫妻?”墨君泽眸光一震,不可置信望着她。还没等他回答,就见宫女来催:“陛下,蓁蓁姑娘请陛下过去,说她害怕。”云千歌清楚看到,方才还云淡风轻的墨君泽,在听到这话后眉间染上一抹急色。“摆驾朝云宫!”说完,他径直越过她,带着一行宫人浩浩荡荡去了朝云宫。云千歌形单影只立在原地,恍若失魂。她望着墨君泽离开的方向,声音悲然:“陛下,我也怕一个人……”……又几日。椒房宫。从西州赶来的大臣坐满宫殿,云千歌孤身坐在主位。从不掺和杂事的墨君泽意外的也来了。“既然长公主回来了,二公主也该让位了。”一个大臣率先开口。其间不少西州大臣附和:“倘若当初长公主不曾被奸人所害,这后位应该轮不到二公主。”“……”谋反不成,变成逼宫了?云千歌静静地听他们争论,目光却始终落在旁侧不曾开口的墨君泽身上。若非北渝云帝墨君泽坐镇,这些大臣岂敢在她面前多言。“云帝陛下意下如何?”谁人不知云蓁蓁是墨君泽心尖上的人,他若开口,便是一锤定音。“这后位,本就是云蓁蓁的,念你我夫妻多年,朕可以留你为贵妃。”他的声音冰冷如雪,没有一丝温度。一旁西州萨满宇文晏正想揭穿云蓁蓁养女的身份,却被云千歌拦下。她起身,神情淡的不可思议:“既然云帝表态,本宫自当让位。”此话一落,原本还在争吵的西州大臣瞬间噤了声。墨君泽也未曾想能如此顺利。他正欲开口安抚,云千歌再度开口。“陛下,明日去皇族祠堂,拟好休书,你我夫妻恩断义绝。”第六章云千歌平静地宣布完,不再理会众人惊异的目光,转身踏出了椒房宫。萨满宇文晏见状也跟了过去。遮天蔽日的凤凰树下。云千歌一袭红裙站在树下,胸中传来一阵阵钻心蚀骨之痛。“公主,为何不让臣拆穿云蓁蓁侍从之女的身份?”宇文晏从背后不解地走上来。西州皇室血脉何等尊贵,怎么能让一介奴婢之子冒名顶替。云千歌靠在凤凰树干,艰难喘息:“北渝不会让奴婢之女嫁给墨君泽,云蓁蓁必须有西州公主的身份,所以,本宫不能拆穿她。”闻言,宇文晏剑眉蹙起:“公主你这么委曲求全到底是为了什么?”云千歌没有答话,只缓缓看向宇文晏。“宇文晏,你与我一同长大,本宫只求你永远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。”“你当真执迷不悟!”宇文晏怒其不争,甩袖离开。他走后,云千歌孤零零站在原地。身旁凤凰树随风而动,枫红的凤凰花簌簌落下。“你说,我是不是很傻?”回应她的,只有沙沙树叶作响。……第二日。墨君泽一早便候在了皇族宗祠,然而他却没见到云千歌。他遣人去寻,可到处也没有云千歌的消息。墨君泽强忍着心中不耐,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眼看到了掌灯时分。他彻底没了耐心:“云千歌,你胆敢欺骗朕!”墨君泽震怒拂袖离开。另一边,太医院。云千歌躺在病床上,心口疼的好像被生生撕裂。“公主,不是说好玉参用完之后就来找我吗?”西州巫医呼延烨满脸焦灼,内用外敷的名贵草药不要钱般的用在她身上。若非他今日去寻云千歌,还不知她心脉受损至此,再迟一步,恐怕就魂归故里了。云千歌双眸紧闭,额上布满细密汗珠。她又梦魇了,这次她梦见了年幼时。四处战火纷飞,大家都嫌她碍事,唯独墨君泽将她带在身边。“君泽哥哥……”梦中,她随着墨君泽征战四方,陪他浴血沙场。可最后,他还是抛弃了她……“君泽……”云千歌猛地睁开眼。医院,而是自己的椒房宫。墨君泽冷眼盯着他,声音寒凉:“云千歌,你敢骗朕?”云千歌苦涩的解释:“陛下,我今日确实有事。”话音未落,墨君泽大步离开,丝毫没有留恋。喉间似有涌上猩甜,云千歌只觉心口的伤更疼了。相识数十年,她何曾骗过他?“吱呀——”正当此时,椒房宫的大门被人推开。来者一身西州锦袍,目若寒星:“千歌。”云千歌看见他鼻尖一酸,险些落下泪来。“兄长,你怎么来北渝了?”云应卿望着她憔悴的脸,狠狠捏紧背在身后的手。他的胞妹自幼颠沛流离,好容易相认,一直千娇百宠,如今竟被北渝云帝作践至此!“你放心,兄长定为你向云帝讨回公道!”第七章云应卿一直把守西州边境。这次来北渝是因为呼延烨的传信。他这才知道自己的胞妹在战乱中被暗箭所伤,伤及心肺。“千歌,你别怕,既然兄长来了,以后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。”云应卿说着,将云千歌揽进怀中,轻拍安抚。西州名贵的药材流水似的送进椒房宫,可云千歌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。云千歌不想浪费药材。“兄长,西州边境政局动荡,你何必为我而来。”云应卿自幼苦练武功,熟读兵法,为的就是保境安民。他离开一日,西州边境就增加一分不安定。云应卿摇摇头,眼尾发红:“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,何谈保境安民?”云千歌鼻腔一酸,像年幼时依偎着兄长。“兄长,我想出宫看看,你能陪我吗?”战乱时,她曾陪着墨君泽看遍山河,如今困于深宫许久,她想再看看宫外的生活。也想看看是否真的人心易变。“好。”……深夜。承乾宫。墨君泽已经多日未见云千歌。他心烦意乱,漫步在空无一人的御花园散心。忽然一柄西州弯刀从暗处砍来。凭借着多年征战的直觉,他微微一侧身,惊险躲过。二人交手片刻,你来我往,不分上下。值夜的太监被惊动,扯着嗓子喊:“有刺客!”御林军匆忙赶来,云应卿这才负伤离开。墨君泽也受了伤,双眸布满寒意:“可曾看清相貌?”打斗中,对方一身夜行衣,黑布覆面,墨君泽只知道他的武器与西州有关,其他却全然看不出。“回陛下,我们赶来时刺客已经溃逃,所以……”御林军统领低声答道。这桩事查到最后一无所获,只得不了了之。几日后。云千歌的身子稍好些后,云应卿带她出宫。此时正值皇城元夕灯会。云应卿不懂得北渝的节日习俗,却为云千歌买了两盏好看的莲花灯。“千歌,我听说北渝的花灯许下心愿后,放到河流中,最是灵验。”说着云应卿递给云千歌一盏花灯,自己在花灯上写下“愿千歌平安喜乐”后,便小心将花灯送到河流中。云千歌犹豫半晌,不知道写什么好,最后提笔。“愿我能忘了他。”花灯映照着水波,摇摇晃晃随着水流远去。云千歌看着被花灯照亮的河流,眼中盈满泪水。元夕灯火是北渝有情人相会的日子。云千歌虚弱的倚在云应卿怀中,在人流里穿梭。她望着路边街角一对对眷侣,心生羡慕,曾记得在话本上见过“人生若只如初见。”忽然,云千歌的步伐僵住。两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。不是别人,正是墨君泽和云蓁蓁。四目相对,周围的人声鼎沸似也静默。墨君泽一眼便认出前几日打伤自己的就是云千歌身旁的男子。云蓁蓁虽是养女,却不曾见过常年驻守边关的云应卿,如今瞧见这一幕,不由走上前:“妹妹,你跟外男如此亲密,把陛下置于何地?”云应卿最厌恶这狐假虎威的云蓁蓁,他上前一步挡在云千歌身前。“你唤千歌什么?”“妹妹……”云蓁蓁话音未落,云应卿出手,一道极强的掌风向她袭来。下一瞬,云蓁蓁就狠狠被掀翻在地。“你也配?!”第八章一时间万籁俱寂。云蓁蓁捂着脸,唇角渗出血,楚楚可怜地望向墨君泽。“陛下……”墨君泽双眸微眯,一圈御林军立马挡在了云蓁蓁身前。而后他目光寒凉望向云应卿:“他是谁?”云应卿正欲回话,却被云千歌死命拉住,匆匆离开。相识数十年,她知道墨君泽是真的动怒了。回宫路上。云千歌捂着胸口,一路咳嗽,血顺着嘴角滴滴答答往下淌。“千歌……”云应卿赶忙掏出西州珍稀的九命丸。原本能止住咳嗽的药丸这一刻却全然失去效果。他登时红了眼:“为何会如此?”云千歌艰难的冲他摇摇头。“兄长,罢了。”云应卿僵住了。云千歌却扯出一丝艰难的微笑:“能在死前见上兄长一面,千歌已经满足了。兄长切莫伤心,也不要想着为我报仇。”云应卿咬着牙,攥紧的手青筋暴起。但看着手上妹妹的血,他又只能隐忍:“好……”……回到宫后。云应卿将云千歌送回椒房宫。她颤颤巍巍地走到宫殿门口,哑声唤道:“蓉芽。”宫内悄无声息。忽然,身后的宫门被一把掀开。墨君泽身着龙袍面色冷峻的踏了进来。“连自己的主子都看不住,朕已经将他们打入慎刑司!”云千歌不可置信的望着她。她本以为墨君泽乃是一介名君,明察秋毫,可如今看来他分明徇私枉法。墨君泽被她怨痛的眼神看的心烦。“今日那人是谁?”“只是旧友罢了。”云千歌低声回答。兄长本该驻守西州边境,他擅离职守的消息若被得知,免不了边境骚乱。旧友……墨君泽一把掐住云千歌的下颌:“朕怎么不知你还有旧友?莫不是情郎吧!”情郎?云千歌只觉可悲。她强忍着下颌的痛楚,目光直视墨君泽,一字一句。“陛下,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难过?”墨君泽眸色一紧。云千歌面色愈发苍白:“我们成婚以来,你扪心自问,我云千歌可有做过背叛你的事?”“医院,我便不去,你让我让出后位,我便让……”“可再怎么说,我也是你的结发之妻,是个女人,是西州的公主!”这些话墨君泽还是第一次听。他缓缓松开手:“你怨朕?”云千歌没有回答,她支撑着身子从怀里掏出一纸和离书。“陛下,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?”墨君泽看着和离书上云千歌那清隽的三个字,眸色一暗。“你纠缠朕数年,而今这般爽快,还说不是有了新欢。”说罢,他拿起和离书离开椒房宫。……翌日。呼延烨来时,发现偌大的椒房宫只有云千歌一人。她蜷缩在软榻上,浑身冷汗,痛的已经昏厥。“应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。”他听闻极北之地有一种草药,可护住人的心脉。因此云应卿闯入极北之地。但眼下云千歌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,墨君泽却不许椒房宫调用药材。呼延烨攥了攥手,只身出殿去了承乾宫。“太医院呼延烨求见陛下。”墨君泽闻声,走出承乾宫:“你有何事?”“皇后娘娘心脉受损,求陛下开恩!”第九章心脉受损?墨君泽黑眸蒙上一层寒意。“因何而致?”呼延烨垂首答:“娘娘闯入战场被暗箭所伤。”竟然连伤都一样。墨君泽不由冷笑出声:“既如此,那便等她死后,再来通知朕。”话毕,他转身回殿内。呼延烨一时怔在原地。他再想谏言,也被太监们请出了承乾宫。墨君泽回到承乾宫。云蓁蓁正躺在软榻上,额角布满细汗。“陛下,妾好痛,旧日被箭所伤之处,如今越发严重了。”墨君泽清冷的眼底多了几分柔情:“你是为救朕而伤,你放心,朕定会善待你。”云蓁蓁闻言,强撑着起身依偎在墨君泽怀中:“陛下,蓁蓁只有一个心愿。”“什么?”“妾只想成为殿下之妻,陪殿下一生一世。”墨君泽听闻此话,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想起云千歌的话。她说:“陛下,我不求你护我一世无虞,只盼你能陪我一个月。”为何是一个月?……夜色寒凉。没了蓉芽相陪,云千歌愈发孤寂。她坐在窗前,不敢入睡。“妹妹。”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甜腻的声音。自从椒房宫的人都被打发去了慎刑司,连个通报的人也没有。云蓁蓁体态轻盈,面色红润,不用想就知道墨君泽把本该给自己的药补全给了她。“独守空房的滋味,不好受吧?”云蓁蓁笑容甜蜜。云千歌闻言,平淡的望着她:“那你呢,五年来隐姓埋名也不好过吧?”她令萨满宇文晏调查了云蓁蓁的事。什么救墨君泽,不过是自导自演。云蓁蓁脸上的笑一瞬冷了下来:“当年若非父皇偏心,嫁给墨君泽为后的应该是我!”多年前。北渝与西州两国战乱之中结为联盟,西州皇帝将云千歌嫁给了墨君泽。云蓁蓁心有不甘,便跟着墨君泽去到战场。本想趁此机会蛊惑墨君泽,可没料到墨君泽中了敌军奸计,她只得丢下墨君泽逃命。后来兵荒马乱,她害怕被波及,只好躲了起来。想到这些,云蓁蓁不由冷笑。“谁让我运气好,在战场附近捡了个老妪,是墨君泽亲卫军的母亲,她一番话令墨君泽深信不疑救他的是我……”说完,她缓步走到云千歌身前。“你是西州真正的公主又怎样,还不是被我这个奴婢之女玩弄于股掌,我告诉你,墨君泽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,他只爱我这个冒名顶替的公主!”这辈子都不会爱,云千歌神色未变,可心却宛如在滴血。云蓁蓁继续耀武扬威:“陛下可是许了我十里红妆……”云千歌强忍着翻滚的心绪,看着云蓁蓁得意洋洋的脸:“说了这么多,你想要什么?”“我要你的心头血。”云蓁蓁毫不避讳,她一直都痛恨自己不是真的西州公主。只要得了云千歌的心头血,她就再也不是卑微的奴婢之女。云千歌没有一丝讶异:“若我许你心头血,你会把墨君泽还给我吗?”“那是自然。”云蓁蓁毫不犹豫。云千歌没想到,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,在云蓁蓁眼中不过是列入皇族的捷径。可墨君泽爱的就是这么一个人……她丢下一句话:“心头血我自会给你,但我不要墨君泽了。我要你好好扮演西州公主,这辈子也别被拆穿!”反正她快死了,几滴心头血又算得了什么呢?无视云蓁蓁震惊的神色,云千歌无力的挥手赶人离开。云蓁蓁走后,云千歌强撑着的身子再度虚弱起来。不知过了多久。忽然听到宫外一阵嘈杂,云千歌心中隐隐不安。她用尽力气扶着窗往外看,却见浑身血污的兄长云应卿朝屋内走来,笑着道:“千歌,兄长把极北之地的草药带回来了。”第十章不等云千歌反应,就看到云应卿的身体轰然倒地。“轰!”“兄长!”她踉跄着朝云应卿跑去,却见他浑身布满伤口,被冰霜冻得溃烂,奄奄一息。云应卿费劲的睁开眼,把那株草药往云千歌面前推了推,示意她快服下。极北之地的草药虽能肉白骨,却不能生死人。云千歌若服下这草药,便会忘却前尘。她知道服下草药后虽然肉身仍在,可没了记忆的人还是那个人吗?“兄长,我不要……”云千歌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云应卿的身上。他除了身痛,更多是心痛。云千歌知道云应卿快坚持不住了,她擦去眼泪,缓缓把兄长扶起,不顾他的挣扎,一点点把草药喂进了他口中。“兄长,你别恨千歌,对不起……”云应卿渐渐平静下来,他眼角落下一滴血泪,而后缓缓合上眼。

呼延烨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。他面色煞白,不由的走到二人跟前。云应卿安详的宛如长眠。将他安置到椒房宫的榻上后,云千歌胸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。呼延烨赶忙上前:“公主!”“呼延烨,你说我兄长醒来后,还会记得我吗?”呼延烨没有开口,只沉默的摇了摇头。云千歌惨然一笑:“不记得也好,这样他就不会为我难过了。”之后的日子。油尽灯枯的云千歌和浑身伤痕的云应卿在椒房宫无人问津。巫医呼延烨和萨满宇文晏立在椒房宫外,忧心忡忡。国师说主皇后的天府星日渐衰微。呼延烨冷眉愤声:“如今西州式微,倘使公主离世,不知要……”葬在何处几个字呼延烨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。嫁于外族的公主,应当归本国宗庙,供后人祭祀。宇文晏垂下双眸:“西州无论如何都会有公主和殿下的一席之地!”……北渝岁末,天空飘起洋洋洒洒的白雪。云千歌倚在窗前,对内室紧闭双目的云应卿道:“兄长,下雪了。”这些天,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,心脉时常痛的钻心蚀骨,宛如凌迟。一到晚上她便会被梦魇死死缠住,梦中,她已经身死。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……忽然一阵寒风随着开门声涌入,云千歌扭头看去,墨君泽大步走了进来。“陛下。”云千歌声音柔弱,不知为何让墨君泽恍惚不已。墨君泽看见她单薄的身子惨淡的脸色,不由愣住。“怎么回事?”云千歌强撑精神虚弱地应他:“我活不久了。”五个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。墨君泽双眸一缩:“事到如今你还在卖惨!”卖惨……云千歌的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。墨君泽依旧口不择言:“你的情郎呢?你这么卖惨,他怎么不来看你?”情郎?云千歌看着内室紧闭的门窗,喃喃自语。“他不在了……”她这副宛如死水般的模样令墨君泽愈发烦闷。“朕要娶蓁蓁,重新立后。”云千歌听罢,原本暗淡的眼神愈发死寂。她扯出一抹笑:“恭喜陛下喜得佳人,我明日便搬出去。”墨君泽的眸中似起涟漪,他走之前,不由又问。“你为何想让朕陪你一个月……”不是十年,也不是百年,偏偏是一个月。云千歌没有答话,而是反问墨君泽:“陛下今日过来,难道是舍不得我?”君墨泽果然冷了脸,转身离开。他刚走,一口鲜血便从云千歌口中溢出。片刻。凄冷空荡的椒房宫内,云千歌岿然倒地。……冬雪正隆之时,北渝皇帝娶亲。各国纷纷派遣使者庆贺,唯独西州无人前来。皇族宗庙。墨君泽一身喜袍,问宫女:“云千歌可来了?”宫女摇头。墨君泽眸色一沉:“去请!”婚宴一切如常。墨君泽正欲与云蓁蓁行跪拜大礼时,云千歌还是没有来……他攥紧手中红绸,忽闻一声通报。“西州萨满携西州公主前来庆贺。”各国使臣纷纷循声望去。宇文晏身后,一副晶莹剔透的水晶棺内,毫无声息的云千歌静静躺在其中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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